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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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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码字不易,多多订阅正版章节, 达到规定比例就能看啦!  邱明泉悄悄地爬了起来, 从枕头下摸出那个玉石吊坠, 套在了脖子上。

    果不其然, 第一时间,脑海里就多了一道声音:“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动不动把我摘下来!你听着, 现在最重要的事, 是帮我去找远慧大师--”

    邱明泉只当听不见, 聋子一样,任凭那声音轰炸。

    重生一回, 可怕的根本不是重生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而是他一觉醒来时,手中竟然紧紧握着一块陌生的玉石吊坠, 而那吊坠里, 有一个厉鬼!

    这个鬼, 无疑就是和他一起坠楼的那个英俊男人。

    什么集团总裁来着,据说姓封?

    搞清状况后, 原本画风冷淡高傲的封大总裁,似乎飞快地就进入了各种“找对策”的进程。

    先是高傲地责问邱明泉为什么冒出来绊倒他,又斥责邱明泉揪断了自己的保命玉坠,导致他香消玉殒--哦不对是英年早逝。

    再三确认真的重生后, 他立刻正视现实, 冷静而逻辑清晰地, 勒令邱明泉放下一切事情,立刻按照他的指点,去寻找什么他认识的高人远慧大师,来试试看破解他的这种困境。

    邱明泉在默默听了几天后,终于给这人下了一个定义。

    --一个冤死的、不愿意去投胎转世的厉鬼。

    “什么厉鬼!连个身体都没有,既没有血红的舌头,也没有半边脑袋,我倒是想能飘来飘去呢!”封大总裁愤愤不平。

    他不过是一道残魂,被封在了玉石里而已!

    两位老人为了让上学的邱明泉多睡点,总会早早做好饭,可是今天是周日,邱明泉懂事地起了个早,好叫爷爷奶奶多休息一会儿。

    邱明泉蹑手蹑脚走到屋外,先在院子里的公用水龙头下接了点冰冷的水,草草地洗了把脸。

    洗漱完毕,他跑到自家屋檐下,拎起来乌漆麻黑的铁皮炉子,从遮雨的破油毡布下,用钳子夹起来几块蜂窝煤,开始生火。

    虽然80年代末,一些家庭已经开始普及了瓶装煤气罐,可对于他们这种棚户区来说,城市发展后带来的管线铺设,还没惠及这里。

    这种在后世销声匿迹的铁皮炉子,用的是一种叫作蜂窝煤的东西,单买的话折合五六分钱一块,可是更多的人家是自己做的半成品蜂窝煤,更加便宜。

    虽然都是熟悉的邻居,可是蜂窝煤都是堆在户外的屋檐下,时不时地,也会有人恬不知耻地用完了就偷上一块。

    这不,邱明泉一眼看到自家那排蜂窝煤,就愣了一下。

    少了两块!

    邱明泉心里升起一丝气恼。

    前生他十几岁时遇到这种事,家里孤老幼子,只能忍气吞声,可是现在,他的心智毕竟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这样的欺负,就显得尤其叫人愠怒。

    煤炉最下面的煤块经过一夜的燃烧,已经完全熄灭了。

    邱明泉把熄掉的煤块小心夹出,把还在燃烧的放在最下面,再放了一块新的上去,对准孔眼放好。

    红色的火苗慢慢从下面烧上来,邱明泉卧了一壶水上去,在铝锅里开始淘米,顺带清洗了几只红薯,剁好了放进去。

    忙碌的当口儿,邻居们也开始陆续起床,在公共的大杂院里做饭烧水。

    “小泉这么早啊。”隔壁的王嫂哈欠连天地捶着腰走过来,路过邱明泉家的煤炉前时,顺手倒了整整小半壶水在自己的锅里。

    “婶婶起晚了,来不及烧水,借点热水啊。”

    多年老邻居了,又说是借,不至于让人心疼到跳脚翻脸。这些小市民的生活手段,委实是一种极为微妙的、类似狡诈的东西。

    “心里不爽,干什么不理直气壮骂她?”心里,封大总裁的声音冷冰冰的,“这种小市民,就是看准了你软弱可欺,可恶!”。

    邱明泉被他一激,果然抬起了头。

    小小的瘦弱少年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王婶,伸出手按住了她。

    “我今天烧得少,您找别家借吧。”他的声音平静,眼神黑如深潭。

    王婶没由来地心中就是一悸。这孩子的眼睛!怎么好像忽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心虚下,她声音反而大了起来:“哎哟,又不是借钱,一点热水,小心越抠越穷!”

    邱明泉绷着脸瞪着她,小手上却不松劲:“对啊,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禁不起总是被人占便宜,穷就穷了吧。”

    四周的邻居们不少人哈哈笑了起来,明泉这小娃平时三棒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今天倒是厉害得很。

    王婶这一下可气得不轻,用力往回一夺锅,滚烫的水立刻溅了几滴出来,正洒在了邱明泉手上,邱明泉立刻大叫一声,手猛地一松!

    王婶往后一仰,小半锅热水整个泼到了她手臂上,锅具“咣当”落地,里面的米也洒了一半。

    “哎呀呀!痛死我了!”王婶尖叫一声。

    邱明泉心里有数,正是寒冬腊月,这水温出来遇到冷空气,并不至于真伤人。

    旁边立刻蹿过来两只大公鸡,神气活现地啄着地上的米,兴奋地咯咯直叫,翅膀乱飞,热闹非凡。

    隔壁理发铺的刘琴花依在自家门口,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小泉有没有烫到啊,小心破皮哦。”

    王婶在那里又惊又怒,一边跳着脚吹自己的手背,一边就抓住邱明泉:“你个小兔崽子,故意害我,看我不打死你!”

    邱明泉毕竟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心性,哪里会被这阵仗吓到,只是静静地皱眉看着她。

    两人离得近,王婶看着他那平静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惊,这孩子的眼神怎么瘆人得很?

    可是她胳膊上疼,又没吃过这样的亏,还是劈头盖脸一巴掌扇了下去:“我替你爷爷奶奶教训你!”

    封睿在邱明泉的身体里,感觉相通,这一下就立刻觉得火辣辣地疼,不由得大怒。

    --这泼妇,打他的宿主,可不就是打他!

    “别跟她硬来,你装怂。”他兴高采烈地出着主意。

    邱明泉犹豫一下,还真的听了他的主意,弱弱地惨叫一声:“啊!痛!”

    “王婶不要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家的水……都给您。”

    他哭得凄厉,转手又抱住了王婶的腿,双手在地上胡乱扒拉,满手的泥灰就往王婶身上使劲抹:“王婶,别打我!”

    王婶涨红了脸,一眼看见自己的新裤子上全是泥,心绞痛都快犯了,赶紧用力去扳邱明泉的手:“你给我滚!”

    “别打我!呜呜呜呜……”

    王婶五大三粗肥肉乱跳,邱明泉的小身子在她腿边尤其可怜。这一下,好些邻居看不过去了。

    刘琴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邱明泉,没好气地对着王婶一挡:“大人打小孩,也不嫌臊得慌!”

    王婶羞恼地“呸”了一口:“多管闲事,小心开门没生意!”

    刘琴花家是开理发铺的,生意人迷信得很,立刻就跳了起来:“没生意穷死,我也不打孤儿老人的主意!昧良心的才天打雷劈!”

    大杂院里,吵嚷声,女人的对骂声夹着公鸡叫,飞扬起来。

    封大总裁透过邱明泉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颇是有点震惊。

    在他的人生里,从来都是过着优渥体面的生活,何曾这样近距离地,接触着这鲜活的市井气?

    邱明泉缩在刘琴花身后,拉了拉她:“我没事,谢谢刘姨。”

    他以前内向寡言,这情真意切的一声谢,直喊得刘琴花心里软软的。

    低头摸着他又软又黑的头发,刘琴花豪气地一挥手:“毛这么长了,明儿来,我给你免费剪个头!”

    炉子上的热水烧开了,邱明泉换了个蒸锅把红薯稀饭放上去,一会儿稀饭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夹着红薯香。

    就在这时候,王婶在一边做饭的老公吴大根,却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哎,怎么回事?”王婶一回头,正瞧见一股黑烟从自家炉子里冒出来,还带着一股奇怪的骚味。

    吴大根忽然发出了一声咆哮:“哪家的小兔崽子,往我家蜂窝煤上撒尿!”

    四周的邻居一阵哄堂大笑,有靠得近的就拿着蒲扇一阵猛扇,防止那股子尿骚味飘到自家来,笑嘻嘻地道:“吴叔,你自己家小子也是个调皮捣蛋的,怎么就不是他干的呢?”

    “哎呦喂--哪家小王八羔子,这么缺德丧良心!”王婶闻着那骚味,看着黑烟滚滚,气得直跳脚,彪悍的大嗓门嚷得全院子都听得见,“我抓到了,揍你个屁股开花生活不能自理!”

    正骂得起劲,邱明泉却站到了她的面前,微微扬眉:“是我干的。”

    王婶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面前的男孩声音清晰,黑亮眼神不卑不亢:“我家最近老是丢煤球,前前后后,丢了好几十块了。昨晚,我往我家煤球上撒了泡尿,就想看看,谁会偷去。”

    四周的邻居耳朵都竖着,这时候都明白了,“扑哧”笑出声来。

    这邱家小娃,平时闷闷的,心眼倒挺多。

    王婶醒悟过来,一张大脸盘子涨得通红:“呸!你往你自家蜂窝煤上撒尿,关我们家屁事!我家小子也会撒!”

    邱明泉“哦”了一声,忽然抛出了一个杀手锏:“我家煤球下面,都抠掉了一个小角。”

    他反手拿起自己家的一块煤,上面一块缺角果然赫然在目。

    然后他歪着头,露出天真的表情:“王婶,您家煤球呢?”

    他伸出手,就要去掀吴大根脚边的煤球,王婶心虚地赶忙尖叫一声:“住手!……”

    四周的邻居都明白过来,哈哈笑个不停,刘琴花更是乐不可支,一拍巴掌:“哎哟,还真是呢!”

    王婶竖起眉毛,扭头对着邱明泉就是乱骂:“小兔崽子没爹教、没娘管的!净放屁!”

    邱明泉淡淡一笑,雪白的牙齿意外地有点锋利感:“爹娘教我偷东西的话,我宁可不要。”

    前世听到这样的话,幼小的心灵自然会又痛又自卑,可是现在……早已经波澜不惊了啊。

    吴大根为人老实,本也不知道自家婆娘干的这事,这一下羞臊得黑红脸庞上直要滴出血来一般。

    他噔噔地走到自家的煤堆前,伸手搬了几块煤球,走到了邱明泉家门口,一言不发地放了下来!

    一趟又一趟,足足搬了五十块整,他才气喘吁吁地住了手。

    王婶气急败坏,脱口而出:“凭啥还他这么多!我最多也就拿了十几块--”话一出口,一大院子的老老少少全都笑喷了。

    刘琴花咧着嘴,哈哈地笑:“瞧,还是个惯偷。再不承认,叫警察来查,我家老大可在派出所上班,直接抓人吧!”

    刘琴花家大儿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早早地上了中专警官学校,那个年代,中专出来是直接有干部身份的,基本都能包分配进国企和事业单位。

    像刘琴花家大儿子这样的,中专出来就进了派出所,那可真的是家门有光的事。

    水龙头边,刘东风憨憨一笑,大冬天的露着半个胳膊的腱子肉:“妈,我们不能随便抓人的。”

    刘东风年方十九,长得浓眉英目,在警校受训几年,早就出落得身强体健,在八十年代普遍孱弱的大小伙子们中,显得格外耀眼。

    刘琴花看着自己儿子,骄傲满满:“再小的小偷也是小偷,你们要保护人民嘛!”

    刘东风龇牙一笑,“啪”地一个军礼:“为人民服务!”

    ……就在这时,大院的门口,却响起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

    “哎呀,大清早的,都不上班啊。”四五个流里流气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门,为首的一个人三十多岁,脸上横肉纵生。

    那男子站在了门口,四下看看,忽然伸出一脚,把离他最近的一只煤炉踢倒!

    锅砸了下来,邱明泉刚刚煮好的红薯和稀粥全都倒在了地上,燃烧着火焰的煤球破碎成一块块,碰到冰冷的地,很快熄灭了。

    “都在家正好,我上次提的事,都考虑清楚了?”男人蔑笑着环视众人,手里抡着一根粗大的木棒,随意地甩动着,发出“呼呼“的锐响。

    邱明泉的拳头,忽然攥紧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封睿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乎寻常--重生以来,他看到的邱明泉是平静的、好脾气的,而现在,他甚至能感觉到邱明泉身上,有种再也强压不住的悲愤。

    就好像有烈烈熔浆正要喷薄而出,烧死眼前的这个男人!

    看了看这一贫如洗的屋子,她大致明白了邱明泉为什么会做生意。这让她心里有点难受,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还是崇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经商下海在老师的眼里,真是件糊涂事。

    门口一声轻响,邱爷爷手里提着皱巴巴的白塑料袋,迟疑地重复着:“老师,你、你说……看到小泉在卖钢笔?”

    冯老师笑笑:“是他的同学看到的。不过啊,我可不是来告状的,我只是觉得小泉的成绩这么好,万一分心耽误了,可就可惜了啊?”

    邱爷爷怔怔地听着,走到床前,看着邱明泉手背上被自己打肿的地方,忽然就无声地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浑浊的老泪,一滴滴掉了下来。

    孩子没说谎,也没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邱明泉飞快地跳下地,使劲地抱住老人,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爷爷的胸前:“爷爷……我没事的。你别哭。”

    冯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家三口人抱头痛哭,吓了一跳:自己也就随口说了几句,也没有疾言厉色,怎么就把这老老少少弄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等到三个人平息了些,邱明泉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泪,对着冯老师感激地点点头:“老师谢谢您,我会注意处理好学习和生意的关系的。”

    冯老师一愣,生意?这孩子,还真的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当了真?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可眼角瞥到旁边小木桌上的剩饭剩菜,再想到邱明泉平时的寒酸衣着,所有的话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叹了口气,心里一冲动,就拿出了帆布小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十元钞票,狠狠心又抽了一张出来,塞到了邱奶奶的手里。

    “我是小泉的班主任,这钱,你们先拿着!”她情知老人会推让,放下钱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跑,“孩子生病,别耽误治,再说也得买点吃的补补身体!”

    两位老人看着钞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五十元!在这个时代,这已经差不多是一位中学老师月薪的三分之一,关键是,大家家家都缺钱呀!

    邱明泉首先挣扎着跳起来,拿着钱追了出去。

    “老师,老师!”他脚下虚浮地赶上了冯老师,原本就发烧脸色不正常,现在更加涨红了,“……我家有钱,您把钱拿回去吧!”

    冯老师做出严厉的脸色,佯装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老师的话!你看看你瘦的,没有体力怎么学习啊!”

    “不不……这钱我不能要。”邱明泉一个劲地摇头,

    冯老师使劲把钱塞回到他手里:“那就当我借你的,以后你考上了大学,挣到了第一个月工资,再还给我!”

    封睿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收下吧,你的老师是真心实意的。”他淡淡道,“只有没本事回报的人,才不敢接受帮助。”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忽然冒出来一个好玩的主意,不由嘿嘿地笑起来:“等你考上高中,再还她吧。”

    邱明泉愣了一下:“啊,什么意思?”

    封睿笑而不答,越想越是得意,神秘地道:“就当谢师礼吧!”

    几年后,还这老师五十元,还她一场无心富贵,也算是有趣的很呢!

    乘着邱明泉发愣,冯老师已经跑远了,声音遥遥传来:“好好补补身体,尽量每天一个鸡蛋!”

    封大总裁同样遥望着老师的背影,感叹了一句:“老师说的很对啊。”

    “嗯?”

    “你以后——”封睿郑重道,“是得保证每天一个鸡蛋。”

    ……

    发烧来得快,退得也快。

    寒假正式开始了,邱明泉抱着怀里剩下的两千多元钱,听着封睿的指点,迷惑不解。

    “去买股票?现在就有股市了吗?”邱明泉前世从没有接触过这种时髦的东西,对于相关常识也是丝毫都不了解。

    封睿淡淡道:“对,现在还没有股市呢。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市面上,已经有几家老八股的股票,面向社会发行了。”

    “哦!”邱明泉激动起来,心里隐约觉得面前金光闪闪,“我们要去买吗?”

    “先去看看吧。”封睿淡淡道。

    从1984年第一只飞乐音响发行股票后,面向公众发行的这种新生事物,在这座充满悠久金融历史的城市,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封睿前世有着金融专业的硕士学位,在这些方面的记忆非常完备。在他的记忆里,真空电子这只股票在去年,也就是87年时已经发行过14.5万股票,第二年的增发,日期已经近在眼前。

    在辛辛苦苦攫取了第一桶金后,终于到了他最熟悉的领域。

    在这里,他可以娴熟地逐浪而行,凭借着开挂的先知先觉,笑傲夺取财富,予取予求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精品商厦的三楼文具柜台,王娟拎着时髦的小手提袋,来到柜组。

    早上商场八点开门,她到得不算晚,可是却惊奇地发现,好几个营业员已经凑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着什么。

    “王娟,快来快来,大新闻!”要好的一个姐妹立刻叫,满脸兴奋,“今天一早,我们组长赵德成被保卫科带走了!”

    王娟吓了一跳:“什么事啊?这样严重的啦?”

    另一个八卦通压低了声音:“确切消息,我听服装柜台的王会计说的,赵德成鬼迷心窍,偷偷买了一大堆英雄金笔,结果这两天不是忽然全面到货了吗,他全砸在手里了!”

    王娟莫名其妙地问:“砸手里最多亏钱卖不掉,怎么就被保卫科带走了?”

    “他进的货可不少!听说足足买了七八千的高级款,一下子就急了,居然偷偷把自己的货,冒充公家的卖给了一家公款采购的公司!”

    王娟大吃一惊,一下就猜到了端倪:“那发_票从哪里弄呢?!”

    同组的营业员小刘吃吃笑了:“王姐就是厉害,一下子就看到关键了。赵德成啊这人胆子真大的唻!他弄了个萝卜章,做了假章开了张假发_票给人家采购员!”

    王娟倒吸了一口冷气,想着赵德成平时耀武扬威的样子,却也忍不住暗爽:“哎呀,那采购员发现了?”

    “采购员没发现,回去报销时被人家会计识破了,带着发_票就找到了我们商场。”小刘笑嘻嘻地眨眨眼,“正好遇到曲总经理,哎呀你是没看见,当场就气得脸都青了!”

    王娟“扑哧”一笑:“赵组长一向胆子大的呀!”

    偷偷在柜台夹着卖自己的私货,这事真不大,可是伪造公章、开假发_票,这个事情可就严重了。

    赵德成平时素来不得人心,现在倒霉,没半个人同情,全都嘻嘻笑作一团,正在这时,却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嗓子:“王娟!曲总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站在精品商厦的总经理办公室,王娟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总经理,您说……叫我顶替赵德成的位子,升做文具组组长?”

    她才刚三十岁,这个资历,按说可轮不到她啊。

    曲总经理微微一笑:“是的。想必你们也听说了赵德成的事,他已经被紧急停职,我需要提拔人上来。”

    他的脸色带着鼓励:“我调查过,同事们都反映你的业务能力强、服务态度好,你能顶上吗?”

    王娟惊喜得连连点头:“组织和领导信任,我愿意试试!”

    从总经理办公室里出来,她还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可是忽然,她的脑海中就想起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那个男孩子在她耳边轻轻叮嘱:“我刚刚又想了想,还是不要进货了吧。这个小生意,下一波可就真的会砸在手里了。”……

    假如不是那孩子的话,她今天就算不会像赵德成一样铤而走险,可是起码也要囤积一大堆再也不好销的金笔在手里了吧?!

    一时间,她背后全是冷汗,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

    而此时,把赵德成结结实实坑到火坑的两个始作俑者,却正好路过了精品商厦的门前。

    邱明泉忽然停住了脚,有点迟疑地望向不远处的商场大门。

    “哎,那个人……不是那天害我们的那个组长吗?”他小声道。

    门口,一个男人脸色惨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身边的民警哀求:“同志,您等等,我去总经理那里再说几句,求求您啊!”

    身边两个民警一左一右夹着他,严肃地向外推去:“有事到警察局交代!”

    封睿兴致盎然地看了看:“还真是他,看那怂包蠢货样子,一定是犯了什么事吧。活该!”

    邱明泉想着那天他砸自己金笔的模样,也不由小声一笑:“对,活该。……”

    封睿一笑:“走吧,去下一站。”

    那个他最熟悉的金融领域的财富,就在今天,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向他们招手了,谁有工夫再去管这种小小蝼蚁呢!

    邱奶奶欢喜得嘴唇都哆嗦了,听到冯老师的话,却又心酸:是啊,家里穷,他们老俩口要外出捡垃圾卖钱度日,别家的孩子这时候大多在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娇宠,他们家反倒要孩子早早担起很多家务来。

    冯老师犹豫了一下:“我听说,小泉在卖东西,好像是钢笔?”

    看了看这一贫如洗的屋子,她大致明白了邱明泉为什么会做生意。这让她心里有点难受,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还是崇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经商下海在老师的眼里,真是件糊涂事。

    门口一声轻响,邱爷爷手里提着皱巴巴的白塑料袋,迟疑地重复着:“老师,你、你说……看到小泉在卖钢笔?”

    冯老师笑笑:“是他的同学看到的。不过啊,我可不是来告状的,我只是觉得小泉的成绩这么好,万一分心耽误了,可就可惜了啊?”

    邱爷爷怔怔地听着,走到床前,看着邱明泉手背上被自己打肿的地方,忽然就无声地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浑浊的老泪,一滴滴掉了下来。

    孩子没说谎,也没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邱明泉飞快地跳下地,使劲地抱住老人,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爷爷的胸前:“爷爷……我没事的。你别哭。”

    冯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家三口人抱头痛哭,吓了一跳:自己也就随口说了几句,也没有疾言厉色,怎么就把这老老少少弄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等到三个人平息了些,邱明泉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泪,对着冯老师感激地点点头:“老师谢谢您,我会注意处理好学习和生意的关系的。”

    冯老师一愣,生意?这孩子,还真的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当了真?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可眼角瞥到旁边小木桌上的剩饭剩菜,再想到邱明泉平时的寒酸衣着,所有的话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叹了口气,心里一冲动,就拿出了帆布小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十元钞票,狠狠心又抽了一张出来,塞到了邱奶奶的手里。

    “我是小泉的班主任,这钱,你们先拿着!”她情知老人会推让,放下钱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跑,“孩子生病,别耽误治,再说也得买点吃的补补身体!”

    两位老人看着钞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五十元!在这个时代,这已经差不多是一位中学老师月薪的三分之一,关键是,大家家家都缺钱呀!

    邱明泉首先挣扎着跳起来,拿着钱追了出去。

    “老师,老师!”他脚下虚浮地赶上了冯老师,原本就发烧脸色不正常,现在更加涨红了,“……我家有钱,您把钱拿回去吧!”

    冯老师做出严厉的脸色,佯装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老师的话!你看看你瘦的,没有体力怎么学习啊!”

    “不不……这钱我不能要。”邱明泉一个劲地摇头,

    冯老师使劲把钱塞回到他手里:“那就当我借你的,以后你考上了大学,挣到了第一个月工资,再还给我!”

    封睿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收下吧,你的老师是真心实意的。”他淡淡道,“只有没本事回报的人,才不敢接受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