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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爷孙
越过月牙湖，南行五、六百里，便是康麽部如今的游牧草场，继续往东南约百里，就是统治康麽部数千帐族人的主帐所在。
迁徙到东部草原后不久，在索尔奇老首领的命令下，数千康麽部青壮分成几批出外袭击布兰卡西亚边境城镇和村庄、商路上的车队、靠近康麽部新领地两三百里内的中小马贼和部落，不到一月时间就抢夺回来了数以千计的牲畜、粮食，以及布匹、干货、皮革等战利品，称得上是不错的收获。
一群群牛羊马匹，一辆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康麽部今年的寒冬并不会太难过。
更何况，带兵出外的古素禾、托拜厄斯两人仍然在为部落“收集”过冬物资，据前两天押运战利品回来的族人汇报，盯上了一支草原部落的商队，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却有着超过百辆的运货大车，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就能赶在入冬前回来部落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心腹大将，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半年前死去的儿子脸庞，索尔奇老首领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涌现一丝苦涩之味。西利一向是索尔奇老首领的骄傲，否则也不会自己还在世就早早将部族权力交到西利手中，尽管索尔奇给出的理由是身体老弱。历经数十年的风云起伏，将部落一步步带出困境，康麽部众人都清楚那副有些佝偻瘦小的身体不会这么轻易倒下，支撑康麽部的天空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爷爷，准备切烤羊了……”康麽部名义上的首领，黎呴进入大帐，有些嗫嚅地说道，对自己的爷爷有些畏惧。在西利还活着的时候，两爷孙相处起来就是慈祥爷爷和可爱孙子的角色，黎呴每次进入索尔奇的毡帐都是乐乐呵呵、蹦蹦跳跳的。
特别是将整个部落都交给西利打理后，索尔奇更是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每每给黎呴讲述草原故事、钦达烈人历史时，总会掺杂自己的英雄事迹，策马打猎、下河捕鱼时都会带上自己的孙子，一旦抓到猎物，都可以看到黎呴眼中闪烁着崇拜、惊喜的目光。
那段日子，两爷孙是多么亲密无间！
唱红脸的角色，往往都是西利来充当的，索尔奇老首领则是那个慈祥和蔼的好爷爷角色。
可是，开春之后，撕心裂肺的噩耗传来，索尔奇老首领就将白脸角色让给了古素禾，自己对待黎呴的严苛要求一度比起之前的西利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迁徙之路上……
索尔奇回过神来，望着跟前有些拘礼的孙子，嘴角边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下意识抬起长满老茧的抚摸了一下孙子的脑袋，似乎长高了一些。
“听你姑姑说，最近你练习箭术很刻苦，有没有什么长进？”
“嗯，黎呴现在已经可以拉开步弓了，明年就可以射得很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在草原上一般也要过了十岁才会开始用步弓来替代短弓或猎弓训练，否则极易造成手臂拉伤，到时候整只手臂都废了，反而得不偿失。
草原儿郎不懂得什么肌肉拉伤、骨骼发育，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存经验，让他们懂得什么年龄段该做什么事情。
按道理，老首领此时应该要狠狠大骂孙子一顿，可是他实在是不忍心再骂了。这些天黎呴那股不要命的执拗劲，疯狂练习武艺，躲在毡帐后观看的索尔奇怎么能不知道，若不是自己之前对他那副态度，刺激了黎呴的弱小心灵，他怎么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若非老首领乘着黎呴夜晚熟睡时，偷偷将弓弦调松，使得步弓强度仅比骑弓强上一些，黎呴现在恐怕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就算这样，老首领还不放心，特意安排人每天去检查黎呴练习的弓箭，确保不出什么意外。
培养黎呴，使他能够怀有一颗不服输、不畏惧的心，让他成为一个坚韧不拔、迎难而上的草原勇士，而不是损害了他的身体。
“黎呴，快入冬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每天都去练习箭术了，身为一部首领，还要学会待在大帐中处理部族事务，就像……”就在即将说出“你阿爸”这几个字的时候，老首领顿了一下，改口继续道：“就像爷爷一样，你看看姑姑、托拜厄斯爷爷出去了，爷爷不就要在部落内处理事情吗？哦，姑姑、托拜厄斯爷爷派人送回来的货物中，好像有几本羊皮书籍、地图，你拿回去看看。”
“黎呴……不……看，要像草原勇士一样拿起弯刀、弓箭保护爷爷、姑姑和族人……”黎呴紧咬嘴唇，声音透露出几分倔强，又有几分哭泣之意，似乎想起了阿爸。
“看懂羊皮书籍、地图也是本事，我们刚刚迁徙到新草场，临近卡洛斯大陆，翻越一些书籍也是对部落有好处的，到时候爷爷有什么不懂的还要问你呢！”
“真的？”黎呴语气中带有一丝希冀之意，眼皮一眨动，随着眼睛晃现一道求知的光芒，看来他内心中还是更倾向于羊皮图纸、算术等。
索尔奇点点头确认自己刚才的话语，康麽部慢慢安定下来了，经过一轮出外掠夺，周围又没有什么强敌，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还算结实，让孙子从紧张的练武状态中脱身出来，调整调整，顺便也带在自己身旁学习如何处理族务。
看着孙子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往昔在木录河草场的灿烂笑容，老首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首领嫡系一脉就剩下黎呴一根独苗了，如果他只是年纪幼小，那没什么，这把老骨头再挨多几年来安排后事，等到自己皈依长生天后，依靠自己的崇高威望和留下来几名心腹将领的辅佐，再有古素禾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坚持到黎呴长大成人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偏偏这个孩子又是一个喜文厌武的，拿着鞭子抽打他，都不一定能够鞭除雄鹿后代子孙心中的执拗劲，再过多十几、二十年，留下辅佐的将领一批批死去，自家孙子能挥动皮鞭带领康麽部到何方，草原可不止有灰鼠、绵羊，更多的是老虎、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