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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羞辱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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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静宣却因她的辱骂而渐渐变得激动,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一些鲜红的、苍白的、灰暗的画面不停地在他面前闪过。

    有苏臻被刺伤那天看到的幻象,有他在医院里误以为苏臻死时,看到的幻想……

    那些不是幻想,是他抛给闻亦荣后,自己全然不记得的回忆。

    那时,都只是模糊的虚影,此时则渐渐清晰起来。

    穿越阴湿且泛着臭气的狭窄小巷,路面坑坑洼洼。

    没有路灯,只要消不注意,就会一脚踩进黑色的污水坑里。

    小小的闻亦荣背着书包,在这老旧的小巷子里疾步前行。

    这里的环境已经好太多了,他还和妈妈一起住过几块铁板搭起,根本不能称这为房子的房子。

    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路况,他轻车熟路地避开泛着逃的地表,踩着黑乎乎的地方前行。

    今天放学被留在学校里背课文,他现在已经很饿了。

    他想赶快回家,吃妈妈做的饭。

    妈妈说今晚会包饺子。

    大白菜里会夹着一点肥肉碎沫。

    他以前从不吃大白菜和肥肉,可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难得一偿的美味佳肴。

    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欢欣雀跃的心情让他忍不住一边跑,一边喊妈妈。

    隔壁的邻居站在各自家门口,看着闻亦荣家门的方向,窃窃私语。

    家里的门开着,屋里开着灯。

    闻亦荣想,一定是妈妈包好了饺子,等着他回家开饭,所以把门也打开了。

    住在对门的奶奶看到闻亦荣后,朝他招手,说:“小荣荣,快来奶奶家,奶奶给你拿糖吃。”

    闻亦荣朝奶奶挥了挥手,说:“谢谢奶奶,今天我妈妈包饺子,我先回家吃饭吧。”

    奶奶上前来拦住他,抓着他的胳膊往她家里拉。

    闻亦荣挣扎起来:“奶奶,你这是干什么呀,荣荣要回家了。”

    邻居们都缩进家门里。

    闻亦荣挣脱开奶奶的钳制,冲进家门。

    三个身形强壮的男人,嘻笑着从闻亦荣家走出来,嘴里还说着什么。

    闻亦荣冲进家里。

    昏暗、狭窄的小屋虽然简陋,却被林静谣收拾得十分干净。

    可此时,它变得非常凌乱。碗筷、热水壶落在地上都碎了,包好的饺子也撒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老式的电灯在房顶甩动。

    林静谣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脸绝望地看着房顶摇曳的灯泡。

    闻亦荣扑进她的怀里,哭泣着问她有没有事。

    林静谣使出最后的力气,扯过被子遮住身体,摇头说:“妈妈没事。”她摸了摸闻亦荣的脸,笑得很无力,“今天吃不成饺子了,妈妈给你煮面条,再加个鸡蛋好不好。”

    闻亦荣虽然才十岁,已经过了好几年颠沛流离苦日子的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擦去林静谣脸上的眼泪,哽咽着说:“妈妈不动,我来做吧。”

    林静谣嗯了一声,扯过被子把整个埋了进去。

    很快,隆起的被子就开始颤抖,隐约传来林静谣的呜咽。

    闻亦荣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目光在灶台架上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菜刀上。

    他想也没想,上前拿了菜刀就冲了出去。

    他沿着巷子朝那三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一路快走,可等他追到巷子口时,那三个人早不见了踪影。

    他拿着菜刀,在附近转悠了半晌。

    入夜之后,人就少了。

    偶尔有几个赶路的人,见一个小孩气势汹汹地拿着菜刀,都忍不住会多看他几眼。

    一开始闻亦荣无视他们,到后面被看得烦了,便朝那些人投去恶狠狠的目光。

    他在外面晃了大概半小时,也没找到那些人。

    他只能泄气地拿着刀往家走。

    原本已经回屋的邻居又站在各自家门口,朝他家屋里看去。

    闻亦荣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三个人又回来了。

    他拿着菜刀狂奔回家,只见五个男人挤在他家狭窄的房间里。

    他进去时,正好看到一个男人媷着林静谣的头发,将她扔在地上。

    “妈妈!”闻亦荣跑向林静谣。

    这时有一个男人正要去踩林静谣,闻亦荣想也没想挥手砍向那人的腰。

    男人被砍个正着,鲜血顿时从时而溢了出来。

    林静谣也拼命挣扎,她抱住闻亦荣想要逃。

    却被人抓住头发拖了回去。

    被砍的人把手就给了闻亦荣一个耳光。

    闻亦荣当场被打得懵了过去。

    他只感觉到林静谣抱着他想跑出去。

    然后他被摔在地上,疼得清醒过来的同时,他看到被他砍到腰的那人,用他家的菜刀,划破了林静谣的颈动脉。

    鲜血喷射而出,嗞在墙上,还有不少撒在闻亦荣的脸上。

    滚烫的鲜血,带着猎物的腥气。

    那血流进他的嘴里,闻亦荣第一次偿到鲜血的味道。

    “妈妈……”他哭着爬向母亲,跪在一滩血水里,无助又可怜地摇着母亲的身体。

    再然后……

    再然后是在医院里。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雪白的墙体,林静谣躺在病床上,面若死灰,身体没有任何任何起伏。

    他木讷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医生将白色的毯子一点一点盖在她的脸上。

    医生对他说:“你的妈妈已经去逝了,你还有别的亲人吗?你能通知到吗?”

    年幼的闻亦荣走到医生面前,机械人偶般机械地拉住医生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哀求一般:“医生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医生摸着他的头:“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妈妈是劲动脉被割断,当场就……”

    眼泪一下就蓄满了闻亦荣的眼眶,可是他没让它们流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低下头:“爸爸不见了,不要我们,我只有妈妈了。医生叔叔,我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也不知他是在说服医生,还是在说服自己,他不停地说着这句话,说到最后就哽咽着哭了起来。

    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弱小又可怜。

    医生看得于心不忍,却又无能为力。

    人已经死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