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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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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庆帝捋着胡须沉吟起来,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这陈氏是陈皇后的侄女儿,是眼下陈家最适龄的女儿。先前陈皇后跟他提过几次,他心中有些介怀,便一直拖着。今儿也是架不住陈皇后的热情,加上先前曲贵妃也提了几句,说信之年纪不小了,是该娶个正妃回家,故而才想到了这事儿。

    人是已经出来了,确实出众,他点了点头:“的确娴静典雅,陈爱卿教女有方,可许了人家?”

    “回陛下,不曾。”陈实桐回。

    “好。”宣庆帝笑了:“信之……”

    他喊了朱信之的名字。

    朱信之仍旧不是那一副清冷的表情,缓缓站起身来,陈家小姐已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颊。恰在这时,只听殿中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断喝:“且慢!”

    众人皆是不解的看向声音来源。

    裴拥俊用手去拉自己的女儿,却没拉住,裴谢堂越众而出,挺直的站在那儿:“陛下,您先前不是答应臣女,说将来哪一日臣女有了意中人,那意中人不敢娶臣女,您便替臣女指了婚,此话可还作数?”

    宣庆帝被人打断,心中已盘点了一番,他自然是乐意看到裴谢堂同朱信之一块儿的,至少,不用担心陈家会一族独大。

    他爽朗的笑了:“自然是作数的!谢堂,你看中了哪家儿郎?”

    “陛下,真是不巧,我也看中了淮安王爷呢。”裴谢堂的眼波落在朱信之身上,流光转动,她勾唇:“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满堂大殿,瞬间寂静。

    那陈家小姐的娇羞凝固在脸上,唇色煞白,她愕然的看着裴谢堂,眼中满是震惊。然而,只是一瞬,很快就变成彻骨的愤怒和不屑。闺阁女子相聚,哪个不谈论起眼下京城里的未婚少年郎,平日里争风吃醋也不少见,然而,敢拿到众人跟前,大明大白的对所有人说,她中意谁谁谁的,这还真是头一次见!

    真是,太不要脸,不知羞耻了!

    不单单是陈小姐觉得裴谢堂此举出了阁,满朝文武哪一个不议论纷纷?

    裴拥俊额头上的青筋跳啊跳,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女儿方才说看中了合适的夫君原来不是玩笑话,还真是动了心思的?

    可朱信之……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案桌。

    朱信之整个人僵立在当场,脸青一阵白一阵,看着殿中的裴谢堂,似乎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因事发突然,陈实桐尚未反应过来,宣庆帝已问裴谢堂:“你此话当真?”

    “一字不假。”裴谢堂笑盈盈的:“陛下,您看,我跟陈小姐谁更合适王爷?论家世,我裴家名门世家,跟陈家旗鼓相当;论长相,我也算风姿俏丽,跟陈小姐比起来各有千秋。如果陛下实在觉得为难,要不,就让信之自己选?”

    她将难题抛给朱信之。

    朱信之已完全作声不得。

    宣庆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小姐,哑然失笑:“罢了,罢了,朕才不要替你们断这无头公案。”

    他挥了挥手,赐婚的事情便作罢。

    陈实桐带着女儿回到座位,坐下之后,一双眼睛就恨恨的看向了裴家的方向。裴拥俊担心的看着女儿,裴谢堂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同裴拥俊说了几句话后,就混若无事的继续喝酒。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朱信之一眼。

    朱信之也坐下了,端着一杯酒,他却仿佛入了神。

    宫宴散后,一向最懂礼仪的他连告辞都忘记了,自顾自的就先走了。

    这之后,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裴谢堂再去淮安王府找他,他也不拦着,只是也懒得搭理。至于他自己,更是不会主动到泰安王府来,外人传言裴谢堂看上了朱信之传得沸沸扬扬,且不论旁人怎么议论,当事人却知道,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猫腻。

    开春时,高行止从西北回到京城。

    他是直奔着泰安王府来的,一路进城时,脸色就格外难看。到了泰安王府,他连通报都没说一声,就奔着府里去。

    迎面就撞上了裴谢堂。

    彼时裴谢堂再见到这个人,心中除了几分酸胀,已是释然了些许。她甚至还能笑着同他招呼:“老高,你这么快就回京城来了?西北那边都安置好了吗?”

    高行止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挥开玉骨扇,笑道:“凭着我的能力,那些还不都是手到擒来?走,如意馆喝两盅?”

    于是,那些过往便在心中晕染开来,成为白纸上渐渐淡出的底色。

    高行止当她是兄弟,她想,那就兄弟吧。

    不是不难过,只是知道,她这一场情爱付出过,无悔。

    她该是转身走下一段人生了。

    这之后,一切扭转了另一个方向。

    她不再围绕着高行止打转,日子巡着淮安王府和泰安王府走。她得了空就去淮安王府,哪怕朱信之不理她,她也无所谓。她就是看着这个人,觉得心中安宁,从前的种种疼痛慢慢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抚平了开来。她不用惶恐,也不用忧愁。

    裴谢堂整日里出没淮安王府,有一日,裴拥俊叫住裴谢堂,格外认真的问她:“娩耳,你当真是爱上了朱信之那小子?”

    爱吗?

    她低笑摇头:“爹,我只是觉得他合适。”

    裴拥俊就看着她,很郑重的道:“若你不是真心,就别去招惹那样的人。信之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这样做对他不公平。”

    “那我就努力去爱。”她说,颇为不以为意。

    裴拥俊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的让她滚了。

    她一路过去,心中都在想,她爱朱信之吗?思来想去,确实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她没跟朱信之一同经历过如高行止那般刻骨铭心的事情,也没同他像军中兄弟们那样,并肩战斗不问生死,她说不出心中对朱信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想象中的爱,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应该有很多回忆起来就让人会心一笑的东西,可她跟朱信之之间都没有。

    她对裴拥俊说会努力去爱,她不是信口胡说。

    连阿爹都看出来她跟朱信之的关系并非如同她所说的那样,那在情爱之中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裴谢堂努力的反思了许久。

    她制定了“爱上朱信之”的三大攻略。

    第一,粘他。

    总在眼前晃,朝夕相对,爱上就很容易,如她跟高行止一般。

    只要一得空,她就到朱信之跟前晃动,哪怕是身在西北,也总是抽了空的时候回来,只是同他说几句话也好。

    很多时候,两人相对无言,她也能在朱信之跟前一呆一整天。

    朱信之从来不撵她走,一是撵不走,二来,也是这人定力太好,哪怕她晃来晃去,他也能当她不存在,不管不顾她的所有行动。

    可她裴谢堂多的没有,就耐心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

    第二,疼他。

    她从前很关心朱信之,但还不够,她其实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关心他,从未问过,他到底需不需要自己的关心,需要自己怎样去关心。她问过了朱信之身边的所有人,积极的同他身边的人搞好关系,但凡是淮安王府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知道他要南下去巡查河防,她早早就在沿途驿站打点好;

    他去郊游,她便将要用的东西都打包送到他跟前;

    曲家是他的母家,很多事情,他不方便插手,她就替他解决了,那些年,她为了替他办这些破事,背了不少的黑锅;

    朝中明里暗里跟他敌对的,她收拾起来毫不手软。

    她是裴家人,又军功累累,朝中畏惧她的大有人在,她的杀气比朱信之重,手腕比朱信之狠辣,她哪怕背着杀孽,仍旧行得稳稳当当。

    第三,懂他。

    从前爹说过,要留住一个男人,下策是管住他的人,中策是管住他的胃,上策是管住他的心。而这上策,第一步就得是懂他。

    首先,你要懂男人在想什么,难其所难。

    裴谢堂想来想去,朱信之整天想的,不外乎就是家国社稷,这简单,她将西北守好,不愁跟朱信之想不到一块去。她打西北不要命一样,心中的底线就是如此。

    其次,你要懂男人需要什么,解其所忧。

    朱信之需要什么?不外乎就是安稳。

    朱信之活得不安稳,他哪怕贵为皇子,可终究不是太子,因为他的才能显著,当宣庆帝驾崩的那一日,他或许还会大难临头。裴谢堂觉得,她能给朱信之最大的安稳,就是当灾难降临时,他能全身而退。这一点,明着来肯定会招来敌人,她只能暗暗的做。

    她成立了鬼养阁。

    监测天下,探听情报,联通高行止的隐月楼,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来保证一旦情况有变,鬼养阁和隐月楼能护着她和朱信之安然无恙。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对这个人的爱已经超越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她进了天牢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刀在脖子上落下时,她都不曾想过要用鬼养阁保住自己的命,那时候她还在想,她还不能动用鬼养阁,否则将来,朱信之无可依靠……

    最后,你要懂男人害怕什么,恐其所惧。

    朱信之最怕什么呢?

    裴谢堂托着下巴想了整整一天,才琢磨出一点东西来。

    这个人,最怕的,莫过于孤独。